近午的阳光温暖而刺眼,明晃晃的刺醒了正在教室睡觉的卓展,卓展慢慢睁开双眼,却并没有抬头,继而把头深深埋入臂弯。
这样的情景成为进入高中三个月以来的常态。
都说这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是动漫男主角的位子,也是大多数校园风云人物的专座。然而卓展并不想成为什么男主角,也不想成为什么风云人物。
他清楚得很,这个座位是班主任程老师对自己冷漠态度所做出的调整,算是单方面跟他的一种无声对抗。
卓展高中入学考试以全科满分的成绩入学,这让程老师兴奋不已,并托关系把卓展分到了自己的班级。
然而入学后的卓展似乎对学习和学生活动都提不起兴趣,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望着窗外发呆。再就是认真擦拭他面前那方小小的桌面,擦的一尘不染后继续趴下睡觉。
考试所有科目都只答满60分的题,然后每门都以60分的成绩稳站及格线,既不用进尖子训练营,也不用参加不及格补习班。
这让程老师最初的欣喜全面转变为愤怒,总是有意无意的为难卓展,然而卓展并不在乎,他不屑于这种对抗,也不想对抗,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儿。
“啪——”一截粉笔头砸中了卓展,随之而来的是程老师愠怒的声音:“卓展,上来做下黑板上这道函数题,求实数m的值。”
程老师现在已经不再斥责卓展睡觉了,因为他知道无论斥责多少次都是无用的,只会浪费口舌。
但他每次看到卓展在他的课上睡觉还是会莫名的不爽,还是会以这种突然提问的方式打破卓展的美梦。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这种刻意的打断还是会让程老师心里小高兴一下,哪怕只是虚假的胜利。
卓展不缓不慢地走向讲台。
“函数的定义域是1-m(x-2)>0
f(2-x)=log3(1+mx)
……
m=0”
卓展又一次流畅地解答出来。
对于卓展这个小学三年级就在老妈指导下学完了高中全部课程的天才,这种入门级的函数题简直就像加减乘除一样简单。
只不过令他懊恼的是,刚刚脑海中又晃过了老妈的身影,那个温暖如春却又渐渐模糊的身影,是他郁结于心的一块毒瘤。
虽然程老师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刚刚的虚假胜利这么快就被粉碎得渣渣都不剩,还是让他心生不悦。
“回去吧!”程老师略带不满又无可奈何。
卓展知道,这个竖着三七分头的油腻中年男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在升学率和平均分的强压下显露出极端的欲望罢了。
因为是倒数第二排,从讲台回到座位上的这一路对卓展来说总是这么长。尽管他不想惹眼,尽管他只想做一个低调的学渣,但这一路上还是会引来班里女生的窃窃私语。
回到座位后,卓展的余光还是瞥见了段越热切的目光。教室中间那个位置,宛若铜铃的大眼睛,没错,就是她。从小到大,这双眼睛已经无数次这样偷偷看着他了。
卓展不敢抬头回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卓家与段家是世交,俩家父母是同学,而且都师从学术鬼才江酉国。因此两家关系特别好。从卓展有记忆开始,两家就经常在一起聚会、自驾游。
段家有两个孩子,哥哥段飞年长卓展两岁,是跟卓展从小玩儿到大的好哥们,比亲兄弟还亲。
妹妹段越跟他同岁,他也一直都把段越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只是这种他自我认定的兄妹关系,在升入初中后开始变味。
段越不再跟他轻松的说话,还总是在背后偷偷的看他,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哪句话说错了。
然而没想多久就不想了,因为父母的遇难、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了。
此时的段越不自觉的歪着头看着卓展。每次看他的时候,她都想不明白,曾经那个阳光、要强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冷漠、颓废的样子。
她印象里小学时的卓展,是班长、体育委员,喜欢踢足球,爱与哥哥争论奥数题,会带着大家组队参加航模大赛,还会因一分之差没拿到冠军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她怀念那时的他,也心疼现在的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关注他。也许是儿时妈妈的一句玩笑话,那句和卓展妈妈微醺时说的“咱俩怀孕那会儿还说一男一女就定娃娃亲呢,还要不要做亲家了”。
当时卓展跟哥哥玩儿的正酣,然而心思细腻的小段越却暗暗记住了这句话,以至于从那以后她每次见到卓展都不再把他当成哥哥看了。
她渴望与他说话,又害怕与他说话,她想关心她,又怕他多想。
那次事故对卓展的打击是巨大的,卓展的样子让她心疼。她是多么渴望走进卓展的内心世界,温暖他,帮他走出阴霾。但她清楚她做不到,卓展的心里有一扇厚厚的大门,她打不开,也进不去。
“铃铃铃”。还没等程老师“下课”两个字说完,教室里已经蜂窝成一锅粥,上午第四节课大家都到了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了,谁都迫不及待冲向食堂。
走廊里突然传来女生们熙攘的尖叫声,卓展知道,是段飞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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