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陪读选拔,其实最原先席明德是想强令席元坤称病不去参加的,这样席泽成便可确凿地脱颖而出、不必担心被席元坤压上一头,可被席存林严词拒绝,心中懊恼不已,只道这大儿子一点也不会讨他欢心。
于是当三儿子来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御赐头面被摔碎云云的事情之后,席明德大手一挥,将错都栽在了张妈妈头上,轻轻带过,将席老夫人也气得不轻。
席向晚第二天去给席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听她身边服侍的嬷嬷提了一嘴这事儿。
“祖父一向偏爱三房,您又不是才知道。”席向晚扶着老夫人的背脊,温声劝道,“这么些年也都过来了,咱们一家人不是都还好好的?三位哥哥都这么出息,他们羡慕也羡慕不来。”
席老夫人长叹一声,“是,好在你们四个都争气,我这老身子骨看着你们,都觉得能多活个几年。”
“祖母还要等着曾孙满堂呢,几年可不够。”席向晚笑吟吟道,“我呀,昨日里做了个梦,神仙托梦给我说,今日有二喜临门。”
席老夫人给逗笑了,“丫头你连上香都不曾去过,哪路神仙这么好心给你托梦?”
“是个白衣服的女神仙。”席向晚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今日实现了,她让我去观音庙里还愿呢。”
“哦,那你说说,神仙说了是哪二喜没有?”
席向晚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说,“她说了,第一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第二件,是紫气东来,喜得麟儿!”
席老夫人乐得抬手轻轻拍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个什么?姑娘家家的就喜得麟儿,被别人听见还不笑死?”
席向晚抱着脑袋,撒娇似的往席老夫人怀里拱了拱,“许是父亲母亲还要再生个弟弟妹妹也说不定。”她说完,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父亲母亲虽然恩爱,但这年纪若是再要一个孩子,也实在有点困难危险了。
而这喜得麟儿,却也不是席向晚随口胡诌的。她记得大嫂验出滑脉就在这几日,左右三五天的时间,刚刚好。
祖孙两人笑成一团,其乐融融的时候,通传丫头进来道,“老夫人,三少爷来了。”
“三哥从宫中回来了!”席向晚立时眼睛一亮,坐正身体,扶了扶自己的发簪,“快让三哥进来!”
席元坤很快跨入门内,见到席向晚又腻在席老夫人身边,会心一笑,“孙儿给祖母请安。”
“元坤回来了。”席老夫人点点头,慈祥道,“坐吧。”
席老夫人心中仍然想着刚才席向晚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八个字,神佛之物宁可信其有,令她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起来。
难道那陪读之位真被三房半路截走了?
可看到席元坤脸上并无失落之情,席老夫人也平静了几分,“今日去宫中,一切还顺利?”
“回祖母的话,孙儿差强人意,没能当选那六皇子的陪读。”席元坤笑着和席向晚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不过去了趟宫中,方才觉得自己眼界窄得很,确实是还不够担任陪读一职的资格。”
听自家三哥这段自谦,席向晚掩嘴笑了起来,“那席泽成呢?是不是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你又知道了。”席元坤无奈又宠溺道。
他早决定这次低调行事,可席泽成却是截然相反,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书袋子抖个干净似的,当着几位皇子亲王的面讲了足足一刻钟才被喊停,那架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满腹诗书才华似的。
这高调得过分的举动,果然又和他家幺妹有关。
只不过席泽成脸上挂着的那一对淡青色的黑眼圈略损他的威风,让他看起来好像纵欲过度了似的。
最后六皇子选中的人果然就是席泽成,三方都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感觉如何了。
哦……或许不是三方,而是四方。
席元坤补充道,“给六皇子选陪读的时候,四皇子也在。”
一听见四皇子的名字,席向晚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她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席元坤,“横生枝节了?”
席元坤垂眼淡然道,“借四皇子的两句美言,当了一回传奉官。”
“什么差事?”席向晚顿觉不妙,前世可没有发生这事。
“巡城御史。”
席向晚扬了扬眉,巡城御史是个微妙的职位,虽说等级不高,但若是被选拔为巡按御史,那日后可就直接听令于皇帝,都察院都管不了了。
最重要的是,都察院是四皇子的根基,一大半都是他的人,由宁端主管、结结实实地握在四皇子一系手中,只是现在尚未显出端倪来罢了。
现下的宁端,理应也是在都察院奉职左副都御使。
也就是说,在巡城御史这个位置上的席元坤,已经被暗中划为了四皇子派系的一员,而且还是宁端的同僚。
思及此,席向晚不由得微微绷紧肌肉打了个寒颤。她的哥哥过早地和宁端还有四皇子一系绑在一起,也未必是件好事。
原先的席家在席明德和三房的影响之下,是孤注一掷地站在了六皇子那边,可如今情势转变,两位少爷分别被皇帝派给了两位皇子,这情况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从席老夫人处告退之后,席向晚和席元坤并肩往外走去,她压低声音问道,“三哥今日不够低调?”
“中庸得和二房一样。”席元坤笑着打趣。
席府四房中,只有二房和透明人似的,就连下人也沉默得很,好像把中庸之道四个字都给刻在了脑门上。
“那四皇子怎么会……”席向晚皱了皱眉。
四皇子是个韬光养晦的主,在六皇子逼宫之前,人人都没把他当成皇位竞争者中靠前的那位,谁知道皇帝病倒之后下旨代为监国的人居然是他。
而这原本纨绔之名满布汴京的四皇子,在坐稳储君之位后,整个人摇身一变,沉稳又威严,判若两人,满朝文武都被吓得不轻,可见这人平时伪装有多入木三分。
四皇子现在应该不会做出任何会令自己鹤立鸡群、成为标靶的事情,又怎么会在六皇子的陪读选拔时出言替席元坤讨了个差事?
这事席向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旁敲侧击地嘱咐了席元坤两句,带着隐隐担忧送他第二日便上任去了。
刚从正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李妈妈迎了上来,她笑眯眯地道,“姑娘,鱼儿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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