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红线递给他,他围了一个圈,围住符咒包烧下的灰,接着又让我用江米沿着红绳也绕个圈。做完后他将阴鼎放在坟前,点上两根短香,说:“继续磕头,九个为一组,我没叫你停就不要停。”
于是在场的人就看着白铁一上一下如同啄米鸡一样,朋友却久久没有动静,一直蹲着。许久,我瞧见白铁一下没跪稳,差点侧倒下去,心里顿时觉得暗爽,我自然知道磕头对给鬼魂带路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这几个头,是他欠老人的。
“叶宗拿纸笔。”朋友突然说,说话间他又在圈中点上一根白蜡。
我递给他,他却没有接,让我给老人的儿子,他说:“告诉你父亲,不要再有执念了,害他的人已经来道歉,是时候放下执念离开了。”
那个中年男人听完朋友的话像是突然被触痛,蹲在地上边写边默默流泪,透明的泪水滴下来,滴在纸上,晕开了最后几个字:您的儿子。
站在一边的媳妇此时也嘤嘤哭出了声,我默默看着,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去安慰他们。在我看来一个男人不应轻易地流泪,但那也只是因为在男人宽阔胸怀前没有东西值得他去哭。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泪水,是对父母的思念与悔恨,这是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啊。
朋友从他手中接过写满了字的纸,用红绸包住,点燃烧掉,只有至亲之人烧的东西,老人才能收到。
随后朋友告诉他,现在他可以在坟前跟父亲说说话,等到香烧完后,就亲手将老父亲的那件衣服放在阴鼎中烧掉。这样建立起活人与鬼魂之间的联系,让它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就像当初的恩婉一样。
说完后,朋友走到不远处,白铁和我也跟着走过去,我们自然不会理这个悲剧的制造者。我问朋友:“老人能听见他儿子说的话吗?”
他沉吟片刻,目光如缠线般望着那一坟一人,黑色的他如同隐没在黑色的夜里,但那双眼睛却在身边灯台下流转出没法忽视的光亮。他说:“他正站在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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